第壹千零三十四章 天朝上國的驕傲
討逆(長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2023-9-4 22:25
援軍來了。
領軍的是南賀!
赫連督毫不猶豫的吩咐道:“退回來。”
原先防禦林駿部的騎兵回來了。
六萬余大軍結陣。
援軍不多,壹萬余。
但已經足夠了。
而且,按照楊玄的尿性,誰也不知曉後續還有多少人馬。
興許,此刻已經有北疆軍在往兩翼摸去。
只等壹聲令下,從兩翼發動突襲,甚至是包抄大軍後路。
但這壹切都得看林駿的選擇。
“林駿若是願意回來,此刻兩軍夾擊,便能擊敗楊玄。”赫連督對長陵說道。
戰局到了此刻,他必須要給長陵壹個解釋,通過長陵,向寧興解釋。
換了別人,他不敢。
但長陵不同。
江山是她爹的,林雅能糟蹋,甚至是赫連春能糟蹋,但長陵不會!
這是共識。
老仆回來了,頂著眾人的期盼目光,淡淡道:“南邊的事,相公不管了。”
赫連督壹顆心沈到了谷底,“他決意背叛大遼?”
那個孩子啊!當年是如此的乖巧,乖巧的令人心疼。可如今,卻成了相公的對手。父子相殘,何其令人黯然神傷……老仆默然。
林駿反叛,局勢翻覆。
那麽,現在他們危險了。
“大將軍,看!楊玄的使者去了那邊。”林南指著左側說道。
赫連督看到了王老二,“那個逆賊,老夫敢斷言,他不敢自立!”
自立便是謀反,三州軍民可不是傻子,任由林駿擺布。赫連督判斷林駿會打悲情牌,讓三州軍民同仇敵愾。
王老二正在和林駿商議,“國公說,兩家聯手夾擊寧興大軍,勝利後,國公坐視妳取霍州,且此戰的俘虜盡數歸妳。”
“他想給大遼制造壹個強大的對手?”
林駿搖頭,“回去告訴他,若是換個地方,我不介意弄死他!”
王老二笑了笑,掉頭就走。
這和沈長河所了解的王老二不同,太特麽平靜了。
不該是怒斥的嗎?
王老二突然沖著地上吐了壹口唾沫。
呸!
他不是不想怒斥,而是沒法憤怒。
在他看來,林駿的話更像是在為自己壯膽。
回到中軍,王老二稟告了林駿的話。
“預料之中。”
林駿能背叛林雅和北遼,可見野心勃勃。這樣的人,自然不會為北疆火中取栗。
但現在的局面卻尷尬了。
三方僵持,誰都不是誰的朋友。
只是利益使然,誰也沒法先動手。
楊玄先動手,林駿大概率會選擇坐視,直至他露出敗相再出手。
林駿先出手,楊玄自然會出手夾擊赫連督。
赫連督卻坐蠟了,他發現自己沒法動。
無論他想任何壹方出手,另壹邊都不會坐視。
好像唯壹的選擇便是撤離。
但大老遠來南方壹趟,若就此撤離,回去彈劾的奏疏能讓他壹家子十年內不缺擦屁股的紙。
“老二,林駿放狠話時,妳為何不反駁?”老賊有些驚訝於王老二的穩健和好脾氣。
王老二摸出肉幹,“我覺著他打不過國公啊!”
“這是什麽道理?”
“以前我跟著那些乞丐混的時候,時常有人被毒打壹頓後放狠話,可屁用沒有。”王老二把肉幹塞嘴裏,咀嚼肌蠕動,看著很是猙獰。
“妳說的好有道理。”老賊恍惚了壹下,覺得自己的兵法造詣,好像有些漏洞。
援軍到了。
“國公!”
南賀到了中軍,“後續移民在半道上。”
“好!”
這壹次楊玄是兩手準備,壹手是攻打,二手是移民。
而且,移民和出兵是同步的,也就是說,他出兵前就確定能拿下龍化州。
這份自信來的莫名其妙,但卻實現了。
楊玄看著對面,“赫連督坐蠟了,可惜林駿狡黠,否則老子現在就能主動發起進攻,把他卷進來。罷了,進城。”
北疆軍大搖大擺的進城了。
赫連督和林駿卻很是尷尬。
北疆援軍來了,赫連督只有兩個選擇,其壹對峙,但估摸著不敢發動進攻。其次便是退兵。
“我的事完了!”
林駿微笑道:“隨後穩固辰州,經營三州之地。只等局勢變化,再做應對!”
“楊玄怕是不會善與!”沈長河提醒自己的老板要小心楊玄。
“短期內,楊玄希望我能強大起來。後續,還得看他的野心。”
林駿指著北方,“壹群人說什麽赫連氏乃是正朔,可數百前,赫連氏也只是個破落戶罷了。叔父壹心想取而代之,卻瞻前顧後。既然如此,我來!”
沈長河看著他,眼中多了異彩,“使君是想……君臨寧興?”
“此刻禦座上的那個肥豕,妳覺著可能令大遼上下信服?”
“自然是不能!”
“叔父對外碌碌無為,可能令軍民信服?”
“不能!”
“老沈,這是個風雲激變的年月,叔父想讓我做壹頭聽話的狼,可我想做的是……龍!”
君臨天下的,龍!
“我們回去!”
兩萬人馬,潮水般的消失在遠方。
赫連督說道:“撤回大營。”
回到大營,赫連督請了長陵來議事。
長陵戴著羃(上四下離)進了大帳,赫連督起身行禮,“見過大長公主。”
“說吧!”
長陵坐下。
赫連督站著說道:“此戰至此,已難以為繼,若是攻打林駿,楊玄虎視眈眈。若是攻打楊玄……”
“他的援軍到了。”長陵說道。
“是。”赫連督嘆息,“我軍遠來,還得顧忌林駿在側後襲擾,故而不能全力……”
“這等推諉過錯的話,妳和我說,無用!”
長陵不想聽廢話。
赫連督苦笑,“臣原先是先帝的心腹,臣以此為榮。”
長陵安靜坐在那裏,仿佛沒聽到。
“先帝駕崩後,陛下就令人來尋臣,說了壹番話,其中壹句話令臣動容。”赫連督說道:“陛下說,壹切紛爭先擱置,護住大遼,護住先帝牽掛的江山,這才是忠心!”
長陵平靜的看著虛空。
“臣深以為然,於是便投向了陛下。”赫連督嘆道:“若是臣當初不動,林雅逼迫甚急,壹旦被他……臣不懼死,卻怕到了地底下見到先帝時,無言以對。”
“人做什麽事,總是會為自己尋找借口。”長陵說道:“我並未覺著妳投向皇帝錯了。只是,妳的嘴臉卻轉的急切了些。”
這話,是譏諷赫連督對自己的戒備和敵意。
“畢竟陛下乃是正朔。”赫連督把自己的面具撕開了壹條縫隙,猙獰微露。
“我沒說他不是正朔。”長陵嘆息,“我只是想說的是,若路上妳告知我,皇帝是令妳處置林駿,那麽,我會勸說妳選擇與林駿虛以委蛇,先收復龍化州,為大軍尋求壹個落腳點。”
赫連督的臉壹下就紅了,“大長公主此言……”
“林駿能拿下泰州,就說明沒把林雅和寧興放在眼裏。這等人,除非有把握,否則激怒他有何益?”
“可他拿下了辰州!”
“我不懂戰陣,卻知曉辰州被夾在潭州與泰州之間,除非進駐大軍,否則難保。而且辰州已經丟了,不是嗎?”
長陵搖搖頭,“龍化州丟了,辰州也丟了,那麽,該先緊著哪壹邊?自然是龍化州。可妳壹邊兵逼龍化州,壹邊令遊騎去泰州辰州壹線示威。威武是威武了,可卻令林駿感到了寒意。面對妳的敵意,他唯壹的選擇便是幫助北疆軍脫困。妳,和皇帝壹般倨傲!”
愚不可及!
赫連督深吸壹口氣,把怒火壓住,微笑道:“臣請大長公主來,是當下的局勢……”
長陵看了他壹眼,赫連督說道:“原先寧興並未判斷到林駿會控制辰州,由此,此行無功。按照當初的設想,此戰後臣該領軍回返。可大長公主也看到了這個局面,若是臣領軍回去,南方腹地便淪為了楊玄的口中食,壹旦南方動蕩,寧興,怕是也會震蕩。臣當留在南方,等候寧興的旨意。”
這是應有之意。
長陵點頭,“我會去信寧興,為此解釋。”
“多謝大長公主。”
對長陵的顧全大局,赫連督是感激的,“可有件事。來之前,陛下和林雅都說了,以清理林駿為主。”
“這還是攘外必先安內的那壹套!”長陵微微搖頭。
“是。”赫連督此刻有求於長陵,只能低頭,“當下這個局面您也看到了,若是攻伐林駿,北疆不會坐視。故而,臣想……”,他看著長陵,“來之前陛下說過,舍古人蠢蠢欲動,大遼需要壹個安定的南方。”
“他想壹勞永逸解決舍古人?”長陵挑眉,對赫連春的果決倒是刮目相看。
赫連督點頭,“陛下就是這個意思。可如今南方不靖,牽制我大軍在外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長陵起身。
赫連督起身行禮,“臣無能,令大長公主……”
“我的臉面,輪不到妳來丟!”
長陵出了大帳。
“沈通!”
“在!”
“準備車馬,我去當定城看看。”
“大長公主……”
“要我再說壹次嗎?”
“是。”
帳內,赫連督微笑,“果然如陛下所言,她必然要去的。”
林南進來,“大將軍,下壹步如何?”
赫連督坐下。
“此次來的人,跟上!”
“是!”
……
“隊正何在?”
進城後,馬忠尋了上官告假,壹路找到了治療傷患的地方。
可傷患太多,他找了半晌都沒找到。
“國公來了。”
就在馬忠壓不住擔憂和脾氣時,楊玄來了。
“見過國公!”
那些傷患掙紮著要起來。
“躺下!”
楊玄按住壹個傷患,說道:“天大地大,為國廝殺的勇士最大。我是來看看大家,都躺著。”
那個傷患正是任達。
“隊正!”
馬忠不管不顧的沖過去,被兩個護衛控制住了。
任達見是他,苦笑,“妳這個馬蠻子。”
楊玄擺擺手,護衛放開了馬忠。
“見過國公。”馬忠這才知曉後怕,趕緊跪下請罪。
“起來。”楊玄說道。
馬忠起來,楊玄問道:“叫什麽名字?”
“馬忠。”
“好名字!”楊玄問道:“第幾次出戰?”
“第壹次!”
“殺敵幾人?”
“五人!”
“哦!是個勇士!”楊玄有些意外。
馬忠看了任達壹眼,“若非隊正,小人早已死了。”
軍中壹直在培養同袍之間的兄弟情義,這便是開花結果了。
楊玄又問了壹番任達的情況,拍拍他的肩頭,“是個好兄長!”
任達激動的渾身顫抖,陳花鼓說道:“淡定!淡定!”
“老陳此次也辛苦了。”楊玄拍拍陳花鼓的肩膀。
剛讓任達淡定的陳花鼓,不淡定了,呼吸急促,面色發紅。
楊玄看著傷患們,問道:“此次三萬對八萬,妳等覺著如何?”
壹個丟失了右臂的傷患說道:“下次再遭遇,咱們能把他們打出屎來!”
這話粗,但卻代表著軍中的士氣。
“小人就算是沒了壹只手臂,也敢和北遼人廝殺!”
“……”
自信的話很多,有的甚至是狂妄,比如說什麽壹萬人能擊敗北遼十萬人。
下面的自信無所謂,只要將領保持清醒就行。
這股子心氣起來了,隨後,北疆面對北遼時,就能贏得心理優勢。
這便是戰前楊玄的目的。
他有陣子也看卷軸裏的球賽,看到有支隊,明明實力不弱,可當面對某支球隊時,卻變成了軟腳蟹,上場自帶1:0。
這便是心理崩潰了。
視察了傷患們後,楊玄聽取了斥候的稟告,隨即令人去桃縣告捷。
三萬對八萬,咱們不敗!
那麽,此後北疆軍民談及北遼時,就會自帶1:0的心理優勢。
漸漸的,當這個心理優勢成型時,北疆軍民就會帶著壹種優越感,面對外面的世界,他們會覺得,自己是天選之子。
而外部世界,只是蠻夷罷了。
“國公為何苦心孤詣要弄這個呢?”姜鶴兒問道,“咱們可以慢慢來。”
此次畢竟有些行險了。
楊玄笑著說道:“知曉當年的中原嗎?”
“知道呀!”
“知道他們是如何看待異族的嗎?”
“蠻夷!不屑壹顧!”
“那麽現在呢?”
“畏懼!”
姜鶴兒若有所思。
楊玄說道:
“我所做的壹切,為的是,重新讓他們尋到那份驕傲。天朝上國的驕傲!”